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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土鄉有個叫劉老二的，專做木材生意，這天，他開著車來到一個叫羊角山屯的小山村逛木，就在村口的一個小山包上，發現了一棵又高又大的云杉樹，怕已有幾十年的樹齡，一個人根本抱不過來。劉老二想把樹買下來，正好不遠處有個老頭在放牛，過去一問，老頭說：“樹是曹四姑的，去年已經去世了，看，那不就是她的墳？”
�牐犿樦�老頭手指的方向，劉老二這才注意到，就在云杉樹背后的荒草叢里，有座小小的土墳，一陣風吹過，把草吹開，露出個青石墓碑。老頭還告訴劉老二，這個曹四姑一生沒有婚嫁，無兒無女，而且村里再沒有別的親人。
�牐爠⒗隙�聽到這里，嘆了口氣，招呼手下的工人上了車，準備離開。一個叫王三的急了，說：“這是棵無主的樹，我們正好進村里找個管事的，比如村主任，給點錢他把樹買下來，花小價錢辦大事哩，你為什么就這樣放棄？”
�牐爠⒗隙�笑了，附嘴在王三耳邊輕聲說：“既然是棵無主的樹，我們為什么還要花錢？等到晚上，夜深人靜了，我們再悄悄一來……”說著話，劉老二做了個鋸樹的動作，王三頓時醒悟了過來，沖著劉老二翹起了大拇指：這小山包前不挨村后不巴店的，而且樹就長在路邊，晚上要是把車悄悄開過來，用鋸子把樹鋸倒，搬上車就可逃之夭夭，一棵無主的樹，有誰會興師問罪？
�牐犕砩�，劉老二果然行動了。他帶上王三幾個，開著車，偷偷回到羊角山屯，把車停好，拿著鋸子上了山，把樹鋸倒，再截成一段一段，搬上車。事情辦得出奇地順利，很快裝好了車，王三他們上了車，劉老二也準備開溜，突然他覺得身上似乎少了什么，一摸口袋，才發覺是手機掉了。
�牐爠⒗隙�急了，手機掉在山上，上面有通訊錄呢，還是自己名字入的戶，明天給人撿到了，到營業廳一查，不就現了形？這樣一想，他忙叫王三他們等一等，然后拔腿就往山上跑。
�牐犐系缴剑�回到偷樹的地方，擰亮手電筒一找，謝天謝地，手機就在云杉樹樁下，定是剛才偷樹的時候掉的。劉老二撿起手機往口袋一放，回頭就走，想不到就在這時候，身前的灌木叢中一下閃出個小小的身影，當胸一把拽住劉老二，高聲叫了起來：“你怎么偷了我的樹？我就離開了一會兒，你就砍倒了我的樹，你賠我的樹來！”
�牐爠⒗隙�大吃一驚，來者是誰？怎么說樹是她的？借著手電筒的亮光，看清是個扎著長辮子的小女孩，十三四歲光景，個子不高，力氣卻大得很，死死拽住劉老二不肯放手。劉老二火了：“什么你的樹？想訛我是不？不是說樹是曹四姑的么，她人已經死了，村里人都說她不婚不娶，無兒無女的，你這小姑娘是誰，敢說樹是你的？”他一掙，小女孩不肯放手，而這時候，不遠處的村子里，傳來幾聲狗吠，劉老二不由得又驚又怕，狗一叫，很快村里又會來人了！
�牐犓�低聲吼道：“你到底放不放手？”女孩氣呼呼地說：“不放！你砍了我的樹，想跑？沒門！”劉老二急了，用力一推，小女孩一個倒栽蔥摔了下去，腦袋剛好磕在曹四姑墳前的那塊青石墓碑上，鮮血頓時泉一般涌了出來！
�牐犈�孩昏了過去，劉老二又驚又怕，用手一搖，可女孩不但沒醒，身體反而漸漸變冷，他顫抖著伸手一探，女孩已經沒了氣息！劉老二頓覺腦袋轟的一響，自己殺死了人了，這可怎么辦？驚駭中，村子方向隱約傳來人聲，似乎有人打著手電筒往這個方向走了過來，劉老二一下子清醒了過來，忙一抹頭上的冷汗，現場也顧不上處理了，跑下山，上了車，發動車子，沒命地逃離了羊角山屯……
�牐狊@恐不安中，一晃幾天過去了，可出人意料的是，劉老二待在家里，既沒有警察找上門來，看報紙，看電視，也沒有一點兒關于這起兇殺案的報道，一切，就像沒事兒一般。這是怎么回事？往日要是發生了這樣的兇殺案，沒隔一天就十鄉八屯都傳遍了，怎么現在都過去了整整一個星期，還是一丁點兒信息也沒聽說過呢？劉老二再也忍不住了，正好他有一個堂弟在鎮派出所上班，于是，劉老二打了個電話過去，轉彎抹角打探情況。
�牐犔玫苷f：“近來鎮上一直都很太平呀，很久沒有發生過刑事案件，更不要說什么兇殺案了。對了，你問這個干什么？”劉老二忙敷衍了幾句，掛了電話。
�牐爠⒗隙�還是放心不下，派王三假裝買木，再到羊角山屯走了一趟，王三帶回的消息同劉老二堂弟說的一樣，羊角山屯是不見了棵云杉樹，但并沒有死人，也沒有發生什么兇殺案。
�牐爠⒗隙�呆住了，那晚自己明明看見那個小女孩摔了下去，腦袋重重磕在墓碑尖利的角上，鮮血滿地的，而且自己還探了她的氣息，真真切切已經斷了氣。難道是幻覺？可幻覺怎么會這樣逼真？
�牐犗氲妙^暈腦漲也理不出個所以然來，劉老二索性不想了，只要自己沒有背上殺人的罪名，管它怪事還是奇遇來著，都是萬幸。把樹賣了，得了錢，劉老二叫上王三幾個，找了家飯館，大吃了一頓，當是壓驚。
�牐牼谱泔堃诧柫�，劉老二到總臺結賬，正準備掏錢，突覺口袋里有個圓溜溜的什么東西，掏出來一看，原來是個云杉樹的球果。劉老二有點兒吃驚，他記得很清楚，賣了木后得了錢，自己是一張張數過的，當時并沒有發現這顆球果，它到底從何而來？拿著球果，似乎有什么東西一下子鉆進劉老二的鼻孔，他不由得一激靈打了個噴嚏，忙把球果遠遠一扔，把賬結了，回了家。
�牐犚换问�多天過去，不知道為什么，近來劉老二身體總是感到不適，胸悶脹痛，還咳嗽不止。到醫院一看，醫生要他做個胸片，結果一出來，劉老二不由得驚呆了，片子顯示，他的肺上長有一片陰影，醫生診斷是癌癥！
�牐犝�所謂天有不測之風云哩，可怎么自己就偏會這樣倒霉？得了病后，劉老二不免怨天尤人，情緒低落。醫生開導劉老二，以現在的醫學條件，癌癥也不是什么絕世之癥，你應該給自己信心呀。醫生還給他舉了很多戰勝癌癥的例子，在醫生的開導下，劉老二慢慢振作了起來，他決定接受手術，挺過這一關。
�牐犑中g那天，醫生給劉老二做過麻醉，很快，他就昏迷了過去，也不知過了多久，劉老二清醒了過來，他看到醫生全都圍攏在自己的病床前，他一下子緊張了起來，問道：“是不是我的病情有變，癌細胞轉移了？”
�牐犪t生緩緩搖了搖頭，伸手一指手術臺上的一個醫學器皿，劉老二費力抬頭一看，也不由得驚呆了：里面不是什么癌組織，赫然是棵有葉有枝有根的云杉樹苗！
�牐犓�以為自己看花了眼，揉揉眼睛再看，沒錯，還是棵小小的云杉樹苗，根系上牢牢抓著一小塊肉。劉老二半天沒反應過來，難道這棵云杉樹苗是長在自己的肺上的？可這怎么可能？
�牐犪t生準確無誤告訴劉老二，云杉樹苗就是從他的肺里切除出來的，據專家推斷，應該是有一顆小小的云杉樹種子被他不小心吸進來，經氣管一直抵達肺里，陰差陽錯在里面生根發芽，就這樣形成了這樣一棵云杉樹苗。劉老二呆住了，他一下子想起賣樹那晚從自己口袋掏出的那個球果，難道就是它把一棵種子播進自己肺里？
�牐爠⒗隙�越想越是害怕。這棵死了主人的云杉樹還真是惹不得，要不怎么會遇上這么多的蹊蹺事？病愈出院后，他拿上從自己肺里長出來的云杉樹苗，在一個黑夜，偷偷種回被自己砍了的云杉樹樁旁，還燒了香燭。
�牐犚晦D眼，一年多過去了，這天劉老二正開著車在鄉下買木，突然車子一下熄了火，怎么也發動不起來。下車一檢查，奇怪了，車子分明一點兒毛病也沒有。正在這時候，一輛小汽車停在劉老二身旁，一個頭發銀白的老人走下車，問劉老二羊角山屯怎么走。
�牐爠⒗隙�條件反射般就是一驚，反問老人到羊角山屯去做什么，老人感嘆著說：“不是去，而是回家呀，我已經認不出歸家的路啦……”說著話，老人從懷里掏出張發黃的照片，遞給劉老二看。劉老二一看，頓時驚得一下子跳了起來，一棵不高的云杉樹下，站著個手拈長辮子微笑著的小姑娘，赫然就是偷樹那晚他所遇上的那個奇怪的女孩！
�牐犂先烁嬖V劉老二，照片上的女孩叫曹四姑，是他自小青梅竹馬的戀人，兩人出世就訂下了娃娃親。六十多年前，他出外賣瓷器，沒想到給國民黨抓了丁，然后又被逼著去了臺灣。最后，老人感嘆著說：“少時離家老大回哩，幾十年了，家鄉的變化太大，我已經找不到回家的路啦……”
�牐爠⒗隙�把老人帶回了羊角山屯。到了村口，老人上了山，看了曹四姑的墳，再來到云杉樹旁。他手撫云杉樹，怔怔流下了眼淚：“當年你就是在這里送我離家的，現在你依然在樹下等著我回來……想不到，老樹砍了，新長出的這棵，居然跟六十多年前的那棵一樣，不僅大小、形狀差不多，就連當年我用鋤頭鋤上去的這塊疤痕，也一模一樣長了出來……”
�牐犝f著說著，老人放聲大哭了起來，喃喃道：“樹都可以回到過去，我這么一個離家出走的游子，也早就該回來了。葉落歸根哩……”
�牐爠e過老人，劉老二回到自己的車旁，試著一擰鑰匙，車子居然一下子就響了，他剛想掛擋上路，突然發現副駕駛位上放有個信封，打開一看，里面是疊鈔票，劉老二一數鈔票，共四萬三千四百六十六塊五毛，他一下子呆住了，這正是他手術住院所花去的費用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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